如被月光笼罩的舞台上,一黑一白两个背影亦步亦趋地跳着双人舞,托举、跳跃、旋转,轻盈、灵动、静美而有力。随后一股流动的沙从天而降,灯光变换成热烈的红光,再逐渐变暗,只留一束红色追光点亮下沙,黑色背影的吴谨言沐沙而舞,于尽兴处掬起一捧沙洒向自己。
在《乘风破浪》里跳这支双人舞,吴谨言的感觉是,“行云流水”。在上台前,她和唐诗逸排练了很多遍,都没能让自己的内心满意。直到这次在台上演出,就成了“最牛的一遍”。
“想不到隔了13年,我实现了人生的舞蹈巅峰。”
十岁走上芭蕾之路,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认为吴谨言不适合跳舞。她自己也在挣扎。“每次爸妈来剧场看演出,都得找我,因为我永远是在集体舞最旁边的那个位置,他们很少看到我跳舞。我不太知道,自己站在舞台最中间的那束光里是什么感觉。”
何去何从?19岁两次大受伤,结束了吴谨言的舞蹈生涯。
命运的亏欠,在演戏上得到了馈赠,《延禧攻略》让她一剧成名,成为2018年最火的女孩。
整整13年没有跳舞,这个夏天她在《乘风破浪》舞台重新穿上了舞鞋,搭档“舞蹈界的天花板”唐诗逸跳起了人生第一支双人舞,感到欣慰又安心,“我觉得一定是好看的。”
像是给曾经失落的自己一个拥抱,一束最明亮的光。
从头来
两年前接受采访时,吴谨言被问如果组女团你会是什么担当,她很干脆地说:“舞蹈担当,有这样的机会请来找我。”
际遇有趣,这个夏天她真成了舞担。
8月初,《乘风破浪》三个月的舞台一切落定,我们在北京见到了吴谨言。录制三个月,她几乎全程投身于长沙。
采访开始时,她在研究化妆师如何画眉毛,穿得时髦又娇俏,露肩吊脖开叉黑底白碎花长裙配黑马丁靴,露出漂亮的锁骨和长腿。
当天一早开工,她精力充沛,一边做头发一边接受采访一边给自己贴粉色指甲贴,贴完用指甲锉磨去多余的边角,并开玩笑说“60块给你做,来转账”。做完指甲后,还吃掉了一个鸡蛋和一张煎饼。
吴谨言还延续着在《乘风破浪》里的兴奋情绪。这档节目,让人看到了角色之外立体又可爱的小吴,有着过硬的舞蹈功底、娇俏明媚的造型以及飒爽和搞笑的性格,可谓惊艳四座。
可惜决赛夜她卡十一没有成团,成为最大的“意难平”。
其实成不成团,对于小吴来说已经不重要,但站在舞台上,那一刻,想赢是一定的。回味决赛夜,“真没啥遗憾了,本来也不是奔着成团去的。走到最后的舞台,该跳的舞蹈、该唱的歌都尝试了。当然观众为我遗憾,我也很开心。”
就像她在微博上所说:“感谢这个夏天,有欢笑,有汗水,有梦想,有情谊!”
在初舞台,她一袭白衣,光脚跨上舞台,先跳了一大步。有人说她幽默,用假跳虚晃一枪。其实是,“我紧张得脚有点麻,就跳了下来缓解。”十三年没有跳舞,上台前她亢奋又紧张。之前从未一个人在台上跳舞,舞台上的光是她向往的,也是她陌生的。
随后《延禧攻略》插曲《雪落下的声音》响起,吴谨言跳起自己练了十年的芭蕾。一曲舞完,四座皆静,感染力像从她生命深处迸发出来。谢娜落了泪,“你把我看哭了”。
这样的初舞台,“一是跟自己的对话,现在回头看跳舞,它伤过你,让你痛过,但要面对,要珍惜。二是把观众带到2018年,再看现在的吴谨言,时空交织,角色和我合二为一。”
为初舞台,她足足准备了两个月。13年没跳舞,第一次训练,她发现肌肉麻了,一切都生疏了。她的工作人员看到她跳舞都皱起了眉头,“这行吗?能撑一分半吗?”甚至觉得,“不太对劲,她从小跳过吗?”
只能埋头苦练,一直到初舞台她没有一天不浑身疼。“想跨界跨行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……你想做得好,请你从头来,这走不了捷径。”在之前的采访里她说。
这才成就了她让人惊艳的舞台。
梦碎过
来这档节目,吴谨言最大的初衷是,想知道自己在光里跳舞的感觉。
现在舞台落幕,在舞台上发光是种怎样的感觉?“满足了。比我想象的光更多。”更重要的是,她跟自己做了一次和解。
四岁根本不知道舞蹈是什么时,吴谨言因为体弱被妈妈送到少年宫学跳舞。十岁,看到北京舞蹈学院附中的招生简章,能去北京这一点强烈地吸引了她。因为年纪限制,她只能选择芭蕾,懵懂间开启了芭蕾路。
当时老师善意地提醒这个小女孩:“你选择芭蕾,可要耐得住寂寞呀。”吴谨言脆声答应着,疑问没敢问出口,为什么芭蕾是寂寞的?
十岁的秋天,她第一次出远门,从成都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北京西站,出站后看到楼群林立,感受到北方秋天的风干燥而凉爽。她坐了很久的公交车到学校报到,心里惊叹北京真大。
从此,这个十岁的女孩开启了独立生活,住集体宿舍,去食堂打饭,洗练功服甚至自己动手修补开线处。想家时,用IP卡给父母打长途电话。独自生活,带给她更多的是兴奋。
这个狮子座女孩要强又勤奋,“我早上6点半起来准点跑步,吃个早饭,就开始一天的功课了。”她开始严格的身材管理,每周一老师都会带着体重秤到教室,拿个记录着全班同学体重的小本子。如果胖了就要挨罚。从那时起,她就有了身材焦虑,也学会了小技巧,带汤食物容易显重,而面包类则不会。
就这样过了整整七年,她在同一所学校对着同一面镜子,每天的生活都是无尽的重复。这对喜欢新鲜感的她是一种痛苦,终于明白十岁时老师说练芭蕾要耐得住寂寞的意思。
更痛苦的是,她发现自己怎么练都跳不出来,总是舞台角落的那个。从10岁到19岁整个青春期,“从头到尾所有人都觉得我不适合跳舞。这是一种巨大的暴击,令我对人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。这种人生的挫败,成了最大的阴影。”
要不要坚持的想法总是冒出来。让一个从小到大跳舞的孩子做放弃的决定太残忍了。但“在所有人都认为我不适合的情况下,靠自己努力和坚持到底还能走多远?”
一直到2008年的冬天,她已入职中央芭蕾舞团,由于天冷上台前做热身活动,吴谨言一扭,脚背突然扭伤了。康复了几个月,第一天回来再穿上芭蕾鞋,刚一活动,她又听到刚康复的伤处,“啪”的一声又伤了。
舞蹈生涯就此梦碎。
她开始思考未来走怎样的路。因为喜欢舞台造型,她想到考舞台设计,去学了一段时间美术。后来突然有一天,她想试试表演。此后的路惊人的顺利,19岁她考入了北电,28岁成为了魏璎珞,又在这个夏天登上《乘风破浪》,惊艳了众人。
舞蹈像是一位拉黑又再见的老友,过去内心的阴影虽没有治愈,但至少跟自己做了一次和解。妙的是,正是舞蹈指引她来到了北京,某种程度上成就了今天的吴谨言。
是真情
吴谨言从小向往外面的世界,是因为她向往独立又美丽的女性,比如妈妈,“她是成都女人,爱打扮又很能捯饬家里,我也要成这样。”
《乘风破浪》正让人看到性格飒爽、充满能量的她。
她性格好,被称为拉票强将,每次拉票都堪称竭尽全力,喊到脖子青筋突出。 “拉票环节主要交给我和阿Sa,我们会提前好多天就想形式、道具,在现场为了多拉几票,就靠吼了。”
观众很磕她和王心凌的“心婚言尔CP”。吴谨言很珍惜这种情谊,俩人“一公”就在一起,“三公”又在一起,一路走到最后。
录制期间,她们几乎天天在一起,下午排练,晚上一起吃饭。长沙的烟火气尽在外卖中,烧烤、小龙虾、火锅。观众捕捉到吴谨言看王心凌的眼神都不一样,对此她大方地回应:“她长得又甜又美又白,说话又好听,为什么不多看两眼?”
而这次舞台的妆容,吴谨言也同样时髦吸睛,湿发烟熏妆、国潮霹雳妆、孤独闪爆妆、赛博朋克爆闪暗黑妆……
她很卖力地营业。舞台上妆容由化妆师打造,每次公演前她困到睁不开眼睛,还坚持手持镜头录视频,发到社交媒体与粉丝互动。而到了真人秀环节,妆容则由自己动手。“一公”时她给自己化了红绿眼影、黄色腮红去走台,导演组都惊了。她笑道:“但我没有改变,就勇者无畏。”
吴谨言一直对变美感兴趣,一年半前她剪了短发,因为最近一年没进组,她常去理发店修剪。由于越剪越短,经纪人只好劝她别剪了。这次短发也令她在舞台上气场大开,个人风格突出。
此外她的变美小道具指甲贴等等也出了圈,她得意地说这很省钱。“做一副指甲得两三百,指甲贴60多,省钱,要靠这个养家呢。”
她把大家都逗笑了。在节目里吴谨言被叫吴大力,喜欢用人中仰头说话,让人看到她的搞笑天赋。
“我只是在节目里面打开了自己,我们组就是开心最重要,开心地练,开心地吃,开心地住,开心地赢。”为什么她能毫无包袱如此放松?她觉得这是真情流露,“100多天的周期,真的装不了,在平时啥样子,在节目里面就啥样。”
拿到糖
想到这个夏天,吴谨言的眼前是彩虹一样的五彩画面。
《乘风破浪》决赛舞台,从开始唱《下一站天后》,她的嘴巴就一直往上翘着,全程都在笑,“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会跟阿Sa和阿娇在台上唱《下一站天后》,真的跟做梦一样。”
那一刻,她觉得人生圆满了。
节目录制完了是庆功宴,所有姐姐和台前幕后工作人员一起Happy Ending。她和姐姐们没怎么睡,聊到近天亮。
等第二天醒来,她第一感受是,有点失落,像一个巨大的派对结束了。便跟自己说:“不要太眷恋,已经很满足了,没遗憾了。”又调皮地补充:“我也相信姐姐们的演唱会,有可能会想到我的。”
回到现实里,回归演员的身份,《延禧攻略》已过去了四年,她要去寻求命运的下一次惊喜。
在经历了成名后无缝进组拍戏四五年后,近一年吴谨言停了下来,对事业和生活多了思考。“前几年一直无缝进组,我自己都不够好,别说我的戏和角色了。越到后面,我会更珍惜作品和角色。”于是,她去上台词课,集中训练了一个月。咬字有了改观,连对这次在舞台上唱歌,也有助益。
当她在《乘风破浪》舞台发光时,新作《传家》也同期热播。她的角色易钟玉又美又拽,原型为印尼第一首富的女儿黄蕙兰,出生富贵而骄纵。
哪怕这是个有争议的角色,吴谨言对易钟玉也有着深切的爱,“她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。我挺心疼她的,完全能理解她锋芒的一面。没有这么多锋芒的话,她会过得更温暖,更幸福,但她偏偏是这种刺猬型的小姐。用这种锋芒来保护自己,其实更多的是伤害自己。”
会哭的孩子有糖吃,易钟玉学不会,吴谨言也是。“我也是倔强的性格,这真的改不了。要不到糖,就自己去拿。”
不久前,吴谨言有一次去医院,给她看病的医生认出了她,对方看过她所有的作品,热切地跟她说,特别期待她拍出一部超越《延禧攻略》的作品。她自己也在期待。
32岁了,她在努力去拿更多的糖。
摄影/任申云 监制/Ting 编辑/李晓倩
造型/李晓倩、Clara 化妆/薛冰冰 发型/刘涛
制片/阿灰、Cici Zeng 采访&撰文/细补
艺人统筹/朱臻祺 设计/Yan
造型助理/刘卓、高子钧 场地鸣谢/一三SPAC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