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已经立冬,该进入万物闭储休养的时节,但上海的气温却持续往上跑。拍摄现场,窗子保留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上海普通家庭常见的样式,阳光自说自话地照进来。
江疏影望了眼窗外,决定收工后去附近走走。大家的心里都涌起一种补偿春天的感觉。
有那么一阵子,江疏影喜欢上“快走”,她不用“徒步”这个词,因为徒步需要长途跋涉,偶尔还必须翻山越岭,江疏影的“快走”就是在上海的公园里或街道上走那么一两个小时。偶尔经过从小熟悉、现在却变得些许陌生的地方—比如,武康大楼,朋友对她说,那里就是“网红大楼”啊。她问,不就是天平路淮海路路口那幢楼吗?对面有家店卖三黄鸡的?哎,三黄鸡店早就不在了呀。
此前江疏影把工作排得有点密,最近她停下来休息,留在上海,与爸妈同住,“有什么好吃的就带上他们一起去。又到吃大闸蟹的时节了;过两天还安排了野餐;情况允许的话,可以去周边一日游……凡事以他们的意愿为主,我就是个操心的‘导游’。”
正如是枝裕和在电影《步履不停》中的那句感慨—“人生啊,总是有那么一点来不及”,江疏影决心多花点时间陪家人:“很多人会在某个特殊的事件之后,决定要一直陪着爸爸或者妈妈—我身边有不少这样的例子。我就想,为什么不把那个‘时机’提前一点呢?”
她带着妈妈做脸、做头发、买衣服,妈妈嘴上说“不要”,其实是开心的;她知道爸爸平时游泳,特意为他买了块表,告诉爸爸这表下水也能戴,“看得到消耗的卡路里数”。
她操心日常种种,细致入微,分分秒秒都是惬意。生活正有条不紊地继续着,处女座A型血的她乐于见到这一切。
四季如何变化是无法控制的,当下如何生活却是可以选择的。
江疏影自有一套生活的准则:“从二十几岁开始我就是如此,只看重自己觉得重要的,不会在意你们觉得重要的。对我可以控制的事情,我可以自律;对我无法控制的事情,我保持‘佛系’。”
回头看山还是山
八月底,《欢乐颂3》播出了最后两集,这并不算真正的结局,五个女孩的故事将延续下去,第四季和第五季已排上日程。对演员来说,三季内容绝非割裂开来的三段—她们一起待足七八个月,连续拍摄,“欢乐颂”成了一段延绵的时光。
演员和同一角色相处久了,自然会产生一些“改变”,江疏影在那段时间成了“叶蓁蓁”:一个家境不错,凡事正向思考的女孩,从事生命科学研究工作,将全副精力投在喜欢的专业上……
江疏影的朋友看过剧之后,跟她说,真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也像叶蓁蓁一样,三观正,阳光又善良。
可最开始,江疏影对叶蓁蓁“日行一善”“勿以善小而不为”的人生宗旨抱持了一丝怀疑:“看起来不够接地气,或者说不够真实,观众会不会产生类似的感觉呢?”随着一天接一天“成为”叶蓁蓁,她逐渐相信,有时人做一件事情会产生双向效应,“不仅仅是在付出,其实同样有所收获,人所有的付出都将成为他/她的福祉,并形成正向的循环。”。
作为演员,江疏影早就明白她能控制的只是“表演”部分,是对角色的认真和投入程度,“我要对自己和观众负责,我喜欢演戏,所以才去演戏;我认真演,不认真我自己首先会不舒服。”
人无法不被身边的声音所干扰,江疏影承认这点。
“别人的声音”遍布周遭。譬如,张爱玲写下了“出名要趁早呀”的名句,于是不断有人问江疏影“为什么在最好的年纪出国读书”之类的问题。“别人觉得我怎么那么傻,但我从没觉得‘出名要趁早’啊,我想出去看看,出去看看对我是有收获的。”又是谁规定女演员最好的时光在三十岁之前呢?“如果你先将生命定在三十岁开始走下坡路,那么你就停滞在了三十岁,放下这个限制,反而走得更远。”
理性与感性,看似矛盾,却交织在一起。
如果剧组成员一同去看电影,每个工种都会下意识地关注自己的专业部分,“灯光师留意光有没有打好,化妆师担心睫毛有没有粘牢,我们会观察演员对角色的处理,但转眼又会投入到故事剧情之中。”
“拍电视剧一般不顺着剧本拍,今天拍第一集,明天可能拍第三十集了,演员如何一步步体验角色呢?只能演之前用理性去分析,演的时候用感性体验。”表演对江疏影来说,就好似做实验,“以前的我比较用力,现在发现,身边很多厉害的演员似乎没怎么‘用力’,但就是演到位了。炉火纯青的表演正是如此。所谓‘看山不是山,看山是山,看山还是山’,经历过这几个阶段,希望有一天自己的表演可以四两拨千斤。”
眼前条分缕析的江疏影让人想起《欢乐颂3》里叶蓁蓁的模样,遇事不自怜自艾,也不怨天尤人,反而更沉着冷静,拿出点实验精神:“第一步是感受;第二步是用理性去对待它,开始想可能产生的结果;第三步再看如何处理—我总在不断拆解各种问题。”
无聊时没事找事
刚见识过江疏影理性分析的一面,此刻她便将分析的对象换成了自己。
“我很容易看到自己身上的问题。人最了解的是自己,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看不见自己的缺点。”江疏影常觉得自己是一台“监控器”,并非刻意为之,而是下意识的习惯,处于第三视角观察自己。
“前段时间胖了一点”,江疏影坦然接受了“三十岁后新陈代谢会放缓,以前吃块肉不会胖,现在吃块肉就会胖”—这是自然规律,所谓不可控制的部分;可控制的部分是,“如果觉得自己胖的话,就算在饮食上不克制,我也会保持每天的卡路里消耗数—我计算得很精准,运动不看时间,都是在计算究竟消耗了多少卡路里。”
“没事我就去健身房,没教练,我就在椭圆机上踩一小时;有教练,我就做普拉提、力量训练……”即便在这段陪伴父母的日子里,江疏影仍然保持着非常自律的生活,演员这份职业需要她二十四小时不断电,“不拍戏也必须处于某个‘状态’,不能够放任自己”。
“我会鼓动身边的人一起健身,我说,你们一周只要抽出两三个小时,就可以让自己的状态维持得特别好,”江疏影竭力晓之以理、动之以情,但环视一周,却只能叹一声身边的人都太难带了,没几个像她这样以精准计算的方法坚持下来,“我一直告诉他们,抛掉你的成见,不要说自己不喜欢运动。”
江疏影对“开发自己”保持着长久而充沛的热情。她习惯看纪录片、短视频,“比如全世界最富有的家庭,比如某大集团是怎样运作的,比如英国女王的一生,比如日本的歌舞伎文化……我很好奇,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。”
当多数人逐渐放弃阅读,江疏影却依旧留着翻纸质书的习惯。
“看书就跟健身一样,你觉得犯懒就不去健身,你觉得看不进就不读书。其实每天看一小时,你会上瘾的。”最近人们常说“心流”,这是心理学家米哈里·契克森米哈赖提出的,指人将注意力完全投注在某项活动上时,会产生高度的兴奋及充实感,“当我看到一个好的剧本、一本好书,会没日没夜地读下去,根本停不下来。”
“读完一部好书,我甚至会觉得失落,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这么好看的作品了。”哪怕过段时间,书中的细节在记忆中逐渐模糊,但那些体验依旧鲜活。这一切恰恰可以返还到表演中,“每个人的认知是有限的。人为什么要多读书?为什么要多了解历史?好作品在于展现人的复杂性,当你拓宽了自己的认知,表演就会变得丰富。”
江疏影带了一点自我调侃的口吻:“有时,生活挺单调、挺无聊,其实我这都在没事找事。”
她当然不会真的觉得“无聊”,她享受独处,保持着对世界的兴趣;她以某种严谨的态度,按自我的规则和节奏运行着。正如今天,她早早就想好了,从收藏的餐厅里挑选附近一家口碑最好的,待会儿便可以踱过去,大快朵颐。
时间也刚刚好。
摄影/韦来 艺人统筹/朱臻祺
编辑、造型/Jal Lu 化妆/王耀葳
发型/肖昀见(ONTIME) 美甲/TINT美睫美甲
制片/陆嘿嘿(Ketchup Studio)制片助理/杨糍粑、小黄
造型助理/Lee、Ryan Wu 设计/Ya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