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丽娜 每个人都需要被点燃的“嘭”的瞬间
当有人在梦中喃喃自语的时候，有人一天的安排已经拉开帷幕。除却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，通过各种传统媒体为我们所熟知的女足门将赵丽娜，也同时活跃于社交媒体的镜头前，她的Vlog和采访女足队员的视频节目《丽娜叨叨叨》，不虚不浮，鲜活生动，自带倍速，那些镜头诉说着她们一起走过的时光，不论过去多久，都闪闪发光的日子。
Vlog要好看，得在“记录自己”和“内容可看性”中觅得上佳平衡；而只要有时间，她会针对《丽娜叨叨叨》当期每一个队员的性格特点去设计问题，“之前先跟她们聊一聊，了解一些故事，然后再去采访……”可以想见，镜头背后赵丽娜的努力与付出。处女座的高要求拉出了一根绷紧的神经线，让她始终希望自己以最饱满的精神面貌将精力均匀分配给每项工作，“我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更多的事情方方面面都做到更好”。
在聊天中，只要稍作留意，就能发现她确实是完美主义者，听见某一个词的差别，都会单独提出来细心地纠正，譬如“上下比较”和“平行比较”。尽管生命本就没有完美，但生命的感叹号由自己写就。作为中国女足最美门将，在不俗的容颜、出众的身高、灵活的反应之外，很多人忽略了，赵丽娜还有出色的情商与表达能力，任何时候都选择对他人回应善意，营造舒服、愉悦和稳定的氛围。
“我现在出来拍摄什么的比较多，就会跟水导说，你放心，我出去绝对不会给咱女足丢脸的，我会对自己有高要求，会让人家觉得女足姑娘方方面面真的很棒。”这种高度自律，渗透在赵丽娜为人处事的方方面面， “首先你要让人家觉得你人品OK，对人得有礼貌要尊重；另一方面，你要不断地去提高自己，比如说我今天去做了主持人，就会想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主持人，而不是说只是去干了个活而已……”
努力常态化，是她潜意识中的自发行为，是神经与肌肉记忆的习惯动作。“运动员要不断追求更快、更高、更强，不跟自己较劲的运动员肯定不是一个好的运动员。”赵丽娜笑着这样总结。但她也明白刚柔相济的道理，不会把自己逼太紧，“因为我怕把那根弦逼断了，还是想去通过别的方式来给运动场上的自己缓解一下压力，比如说休息的时候也会打打游戏、听听音乐、看看电影。”如是，张弛有度，奋力而为。
足球这条路，赵丽娜已经走了24年。物质匮乏的年少时期，身体受的苦，更像是一种磨砺，“小的时候场地上全是石头，一场球踢下来，膝盖、胯都破了，但当时都不觉得苦的，因为身边的人都跟你一样，没有那种上下比较”。其间，不是没有动摇过，最难的地方，“就是在坚持同一件事情的过程中，自己心态和状态的起伏”。刚上一队的那段时间，如今回想起来，是灰色的，当时她十五六岁，而队里的大姐姐们平均年龄二十五六岁，“当时她们的射门我守不住，球都摸不到，而且没有办法跟出去比赛，也没机会打对抗什么的，非常沮丧”。
窘迫的日子里，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确幸时刻—打鼓，感受到了窗外另一片能呼应内心的风景，“那时我们体校就在虹口足球场旁边，我做梦都想组个乐队在那里开自己的演唱会”。于是乎，一边收拾破碎的心，一边继续努力，渐渐明白播种与收获永远不在一个季节里，须耐得住寂寞，经得起诱惑，扛得住打击。十多年后，也是在同一场地，赵丽娜和队友代表上海女足拿下了女超联赛冠军。梦，绕了一点弯，终于还是顺利抵达了终点。
如今的她，希望自己有出口成章的满腹经纶，也有优雅得体的身姿举止，“我想要成为像杨澜那样的人，想成为一个内心丰盈的自己，那种力量感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”。这是一个漫长的渐进过程，她做好了准备，终身学习，终身进步。
另一个梦想，是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人，为扩大中国足球人口做一些贡献，“我想去100个学校，做足球普及的事情”。回想当年，孩提时代的自己，“是一个很不想被别人看见的人”，即使一直和球队一起拿各种比赛的冠军，“可是我们的冠军没有人看，对我们来说，冠军仅仅是给我们发一个奖牌而已”。但2015年女足世界杯现场，成为了让她瞬间心潮澎湃的光点，“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球场坐满观众，那时候我是3号门将，做准备活动的时候都恨不得自己跑个一万米，真的很兴奋……”从此她的内心焕发光芒，愈加努力与自律，慢慢地，“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，也找到了之后要坚持的方向”。
“我现在希望让一些偏远地区的孩子们有机会主动接触到足球，给他们带一点资源过去，让他们看到一个鲜活的足球运动员就站在面前，觉得未来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……”说起这些，赵丽娜眼中有流动的光、神采轻盈，“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中都需要‘嘭’的瞬间，让TA觉得一下子被点燃了。条件有限，我们每一次都会让他们所有人在一个足球或一件球衣上签字，营造一个仪式感，让他们觉得我要把这件事情坚持下去，因为我不是自己一个人”。同样，在她自己的社交平台，也会上传相关视频，同样是为了让孩子们知道，“自己被更多人所看见，坚持这件事情是有意义的”。
毕竟，被看到，被瞩目，被关怀和被惦念，这才是人生啊。
李佳悦 多边形战士的自我修养
“大家好，我是中国女足中后卫，你们喜欢的佳哥呀！”从这些年李佳悦丰富多彩、幽默有梗的Vlog中，你会感受到她充沛的热情、真诚的表达与知人论世的洞见。而生活中的她，也正如她的Vlog一样，充满感染力。
早晨九点，李佳悦走进摄影棚，中长外套白到发光，看上去休闲，范儿仍是立得很稳，一双大眼清亮活泼，锐利起来，既灵动又带着倔强感。她轻快松弛，爱开玩笑，普通话中夹杂着噼里啪啦的上海话，但是她说：“除了工作以外，我和陌生人是不讲话的，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很凶很冷很酷。”这是她鲜明个性的折射面之一，一半火焰、一半冰山。“我性格分裂得比较厉害，双子座没办法，有不同的面，哈哈！”
在职场与朋友圈里，李佳悦是游刃有余的，这一点，Vlog中作为中国女足的“整活之王”，她和队友的各种互动也可以反映，一本正经搞怪耍宝，不时调成闺蜜日常疯癫模式，让人忍俊不禁。“我确实是社牛啊。”她笑着承认。但Social Queen内心还住着宅女一枚，“一个人在家，就做脸啊，要不就是看看片子、健健身，我很无聊的，比较宅”。
她碎碎念着“最近胖了”，眉毛从飞舞到蹙紧，传递着她的无奈，是因为“踢球太累了，查出来身体不太好，做了一个小手术，医生就叫我补身体”。只是“补”这个字，在中医理论中的意思实则玄之又玄，《说文解字》中的“补，完衣也”，讲究之多，不仅要依据病情变化和时令运转来选择补品，更要细分体质、辨证施治。营养师的指导意见当然没问题，但她属于易胖体质，原本饮食极为自律，破戒后，便有些茫然与无所适从，“我就天天吃，给自己吃懵了，然后一上秤，胖了10斤……”心里是有点崩溃的，且在运动量的加持下，“都变成肌肉了”，找不到瘦下去的办法，“就很焦虑”。
于她而言，自律是一种本能的习惯，“我自控力蛮强，吃的方面对自己要求很高，碳酸饮料、咖啡、奶茶一点都不碰”，舞蹈、拳击和健身，都是多年来自律体系的基建活动之一，“我一直比较在乎自己的身材，觉得身材不好的话，自己也不舒服”。孩提时代，芭蕾为她建立了关于美的认知，塑造身形、培养毅力；少年时代，六七年的Hip-Hop学习，极富变化的小肌肉运动使其具备了全身的高度协调性；而贯穿她大部分生命、长达25年的足球生涯，则赠予了她一生的财富—“整个人性格变得阳光，身体素质很好，在享受赢球的喜悦、接受输球的难过的这个过程中，抗压能力也变得很强”。
曾经，李佳悦的脾气是“易燃易爆炸”那一款，听到一句不舒服的话，可能就会“炸”。同时，她对自己认定的事情有非常强的主见，很难被说服，“等我冷静下来去想，会觉得TA说的确实挺有道理的，但当时我是会跟TA倔的”。因此，回过头来她也意识到：“以前走过很多弯路，全都是因为情绪化导致的。”
那些有意无意的伤害，倏然而降，像迎面拍来的海浪，没有道理，防不胜防。而强大，是破碎后的重建。如今，她学会了换位思考、将心比心，不再反感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言语，尝试接受一些预想之外的选择，在挫折中奔跑，于坎坷中涅槃，“既然大家都想做好同一件事情，就要好好去做，不要情绪化”。她未必知晓，但这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“前摄行为”，在遭遇困境时以前瞻性思维做情绪的主人，主动控制局面，“从前年年底到现在，这一年多时间，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，不再纠结，得到就得到，得不到拉倒，开心最重要”。
焦虑、敏感、聪明、乐观、倔强……李佳悦似乎天生具备了一个创作者内心汹涌的激情，于是，这几年，利用闲暇时间，她拍了不少Vlog，“想做一些比较有深度有内容的东西，让大家看到我们女足运动员平时不被看到的一面，还有分享女性，而且是30+女性在这个年龄阶段面临的很多问题，以及该怎么去选择”。其中不乏出圈爆款，如“征战亚洲杯，国家队首次开箱来啦”“女运动员遇到生理期怎么办”等。
工作室是个默契十足的三人小团队，都是女孩，真实坦诚，性格不同但相互弥补。其中一个女孩行业经验丰富，尤擅脚本创作，李佳悦一有灵感，就会和她沟通创意落实的细节，“然后她就把脚本写下来，给到我，拍的时候我就看着脚本，再融入一些自己的想法”。另一位女孩负责后期剪辑，如是这般，大家一起思考、碰撞、打磨，享受这种一步一个脚印的成就感。
说到底，一切都来自循序渐进的厚积薄发。一开始，李佳悦说错话“吃螺蛳”的概率不低，“刚开始弄的时候不是很熟练，我可能会发给她超一个半小时的视频，就很长”。但摸索中的进步是飞速的，大约一两个月后，就可以顺利地只录20分钟左右就发过去了。“我有点天赋的你知道，傲人的天赋，哈哈！”这时，她的眉毛又欢快地舞了起来。
从李佳悦的言语中，我们能看到一个女孩的刚直与坚韧、果敢与决绝，也看到她是怎样从懵懂倔强到清醒通透，与自我和解，最终面对机遇的过程。问她，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？“遵从自己的内心，未来5到10年保持足球这个主业，我还有很多潜能可以挖掘和提高，再去做更多的尝试，希望可以做个多边形战士。”她低头思忖片刻后如是回答，倔强而有底线，自由而又坦荡。
张馨 从锋芒毕露到随遇而安
9岁，一个人从南通来到上海踢球；27岁，成为国家队有史以来第一位“妈妈国脚”，实打实的中场多面手；30岁，征战亚洲杯赛场，捧得亚洲杯冠军奖杯……张馨的人生，宛若一出大女主爽剧，几次重要的人生选择中，如逆行一般，她做了一个又一个向着自由那端、无需关注他人目光的决定。对于她来说，最理想的生活状态，永远都是当下。
相较于许多人对人生目标持有义无反顾的死磕态度不同，张馨对其似乎没有太大执念，“我这个人不会说什么一定要去把一件事情完成好或者干吗的，因为未来不可预测，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，没准以后哪一天有一个很好的机遇又让我遇上了，然后我又很好地抓住了，对吧？哈哈。”
“我选择的道路充满机遇，当然，也布满荆棘。”——论及机遇，《羊皮卷》中的这句金句不无道理，其映射的，是简单的人生哲学。
“我们这代人小时候练得很苦的，我记得我刚来上海那会儿，在金沙江路小学，场地是那种黑色的煤渣。一次训练，我摔了一跤，整个半边脸，皮全都搓掉了，里面还有沙子之类的，那会儿真的是顶不过去了……”生命渐阔，她的记忆正在一点点串联，“上海人双休日都可以回家，因为我是外地的，只能一个人住在学校里。记忆犹新的就是2003年非典期间，所有小朋友都回家了，我父母过来也不太容易，然后我一个人在很空旷的学校里，吃住都不是很方便……”那是一段被泪水浸湿的岁月，但回想起来，也渗入了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甜，“那会儿我的启蒙教练是一对夫妻，女教练特别照顾我，一日三餐都是她给我送进来的，日子就这么熬过来了，哭着哭着，眼泪就不会再流了。”
如此这般，坚持十多年如一日的艰苦训练，重复，而得专注，心无旁骛，乃成其精。以此为前提，才能抓住摸爬滚打中突然闪出的那道亮光，攀上苦苦求索中蓦然发现的那座独木桥。
近距离你会发现，张馨有着一张“微笑唇”，嘴角弧度很好看，笑起来温和腼腆。同是双子座，如果说，浓颜的李佳悦是爽朗中带点酷，有棱有角，那么，三庭五眼较柔和的张馨，在清水微波之下，是激荡涌动的暗流，附加了活火山一样的潜在爆发力。相同的是，她们都有颗倔强的心，坚持自己认为对的方向，经历无数磨难，仍在追梦的路上一往无前地行进着。
“我从小独立惯了，所以靠自己的意识根深蒂固，感觉别人给你再多意见也没用，我认定的事情，很少有人能够左右我。很多事情，只有自己去经历了，才能把坎迈过去。”从小，张馨说话做事就直来直往，爱恨全在眉宇之间，她的倔强不是暗戳戳地“使力”，直接就是明面上的不服气。“那时我就感觉你凭什么说我？会直接上脸，给你白眼，别人越说我不行的时候，我就越想要打别人的脸，就用实力来证明……”这种锋芒毕露也曾让她头破血流过，“做人不圆滑，也不懂得去妥协，吃过太多苦头了。”
好在试错，是成长的快速通道。如今的张馨，心态逐渐成熟，淡定包容许多，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妈妈的成长过程中，她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容器，渐渐能够包容自己所在意的一切。“以前没有人敢说我，但是现在，好像所有人都能说我……人善被人欺？这句话还真是对的，哈哈。你要说就说，其实现在想想也没什么，受委屈了我也不会说什么的，可能是小孩带给我的，也不能说柔软，就感觉想得没那么多了，心态上更包容了。”此刻，她的眼神里流露着一种淡定从容，坦然地面对过去的自己，扎实也坦荡地做好当下的自己，与此同时也更好地去迎接未来的自己，这可能就是成长的意义。
在她随遇而安的人生哲学里，唯一破例的“较劲之旅”，是产后十个月决定归队，进行康复训练的那段日子。“我那会儿因为快两年没有回到场上了，恢复有一个阶段，其实我蛮较劲的。”暂停训练近两年的肌肉，面对每天超过十公里的体能训练任务，一开始肯定是力不从心的，而不服输的韧劲足以让她咬牙坚持。但突如其来的打击，是在恢复训练的一段日子以后，“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穿足球鞋了，我的脚被皮足挤压到后，就肿了，然后踩地都疼，路都没法走，持续了差不多四五天。”沮丧席卷了身心，张馨心里敲起了小鼓：“我是不是还要坚持下去？”放弃不难，但她最终选择了很酷地坚持，那四五天，忍着疼，请队医各种按摩，做理疗，也就这么熬过来了，“好不容易都已经到这儿了，都快要成功了，为什么要放弃？”
那段灰色的日子，她也有过自我怀疑，“那会儿刚恢复也没多久，就被选去了国家队，参加了很多比赛，看到一些媒体，包括回看比赛的时候，听到解说否定你之类的话，相对还是受了一些影响的。”最终机遇是自己把握住的，控球、传球、定位球主罚均是一把好手，张馨的技术和能力有目共睹，此后，她也一直是国家队首发出场的主力队员。但回想起来，内心深处最感激的，是如妈妈一般的水导对她心理状态的调整和疏导，给予她自信与成长的沃土。“其实她一直把我当做自己的干女儿，从最开始带我，一直觉得我是最好的。”
在沟通中，张馨的话不算密，但言辞有条有理，遇事不慌不忙，尽可能在精简中保持实事求是与全面客观，让人倍感亲切。未来，她试图脱离传统叙事，提供更多关乎独立与坚韧的样本，“我这个人还是不太喜欢被拘束，我希望一切靠自己，怎么开心怎么来，哈哈！”因此，她只要向前走，不必问归期。
摄影/XIAOZHI 监制/Ting 编辑/李晓倩
化妆/陈程 发型/尚霖
制片/DorisHe@DoTheRightThingStudio
制片助理/米多、王士峦@DoTheRightThingStudio
设计/Yan 造型助理/小何、Mom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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